落楓之墨

【紀錄】社刊：破曉 奇異之歌

「听说了吗……前面那个村子出现吸血鬼了！」被刻意压低的音量从隔壁桌传来，没发现坐在墙角的人影微微动了动。隔壁桌的佣兵或许是太过自信或是没有注意到墙角有人，继续跟同伴说：「我听经过村子的佣兵说的，他还有看到！就跟传说的一样，人都被吸干了……」

见佣兵越说越激动，同伴制止了他，隐晦地瞄了墙角将容貌遮住的斗篷人影，同伴劝他：「你也小声点。你别想了，我们普通人是打不过吸血鬼的，就等驱魔师或神父来吧。」之后两人的交谈就细不可闻了，不过人影已经得到想知道的资讯，如同鬼魅离开酒馆。

一踏进村子，风中隐约传来的血腥气让阴影下的眉头微微皱起，还有如同标志的吸血鬼的臭味……。

「那个……请问旅人来到我们这个村庄有什么事吗？」一个中年村民警惕地说，这些日子来了太多外人，让他们不得不提高警觉。

斗篷人拉开帽子，露出一张年轻俊秀的脸和少见的黑发黑眸，年轻的旅人露出肩上的布料，上面印着银白的十字。「我是路过的驱魔师。请问，可以让我见见村长吗？」

「尊敬的驱魔师大人，请跟我来。」村长是一名上了年纪的老者，她的神色带着一股放松，毕竟现在村子里蛰伏着一个吸血鬼。「现在处理吸血鬼问题的是神父先生，他正住在那个山坡上。」

年轻的驱魔师跟着村长来到了一间破旧的小教堂，小教堂外层隐隐约约可以看出泛着白光，驱魔师一挑眉，这可就有趣了。

「神父先生，请问你在吗？」村长敲着木门，大声呼唤着。

「请进，村长先生。」意外年轻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村长推开木门走了进去，身穿黑色牧师袍的金发男子背对门，跪在神像前虔诚地祷告。

「请稍等一下，就快要结束了。」温和低沉的男声说，驱魔师坐在长椅上，好奇地张望。他去过很多地方，也去过很多教堂，但他很少看见信仰这么纯粹的教堂，在他眼中，被时间消磨得有些模糊的神像散发着柔和的白光，不大的教堂里没有管风琴，却隐约可以听见圣乐在教堂里回盪，这种现象他在全大陆见不到十个，这座小小的教堂竟然拥有这么强的信仰之力。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神父从神像前站起来，拍拍膝上的尘土，年轻俊美的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呢？」

村长难掩兴奋地拉着驱魔师到神父面前：「这位是驱魔师大人，是来解决吸血鬼的。」

「原来是驱魔师先生，真是年轻啊。」神父温和地看着他，而一般听到类似这样质疑他能力的话，驱魔师都是会不高兴一段时间的，但可能是因为这位神父的语气太过平和，也有可能是因为那双蔚蓝的眼中没有任何一丝怀疑，仅有对于世人的怜悯跟博爱，驱魔师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任何不满，好像听见神父的声音，心情就会平静下来。

「那么驱魔师先生就暂且住在我这里吧。」神父笑着对村长说，村长也没什么意见，这名老者只是高兴地不断道谢，驱魔师没有接受过这么直接的谢意，难为情地微红耳朵，眼角馀光瞄到站在一旁的神父看向他们的眼神中带着满满的笑意和慈爱，好像在看着两个小辈打闹，与他年轻的外表完全不合，驱魔师心中存疑，但下一瞬再看过去就只剩下笑意而已，刚才的彷彿是错觉。

＊

之后驱魔师就在教堂住了下来。

教堂虽然说小，但还是有地方给驱魔师住下，虽然神父不好意思地表示地方太过破旧，但是驱魔师满大陆走，荒郊野外也住过，有地方遮风避雨对他来说就很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知道驱魔师来了，之后吸血鬼就没出来过，驱魔师在吸血鬼未除之前也不会离开村庄，所以他在村庄里感受到了难得的安稳。他去过太多地方了，个性又是比较爱管閒事的，所以就算年纪轻轻也经历过多次危机。他曾跟狼人对峙过，跟殭尸缠斗过，也曾除去难缠的幽灵，他一直都是在生死关头来回，小镇平和的时光是他很少拥有的，所以他格外珍惜。

「谢谢驱魔师哥哥！」一群小孩向驱魔师道谢，嘻嘻哈哈地跑走了。因为年龄也只有二十，所以在一开始的敬畏后，熟悉之后的村庄众人特别照顾这个没有架子的驱魔师，孩子们也喜欢靠近他，缠着他要他说一些冒险的故事，驱魔师也满足他们这个小小的要求。

孩子们是跟父母一起来的，刚做完祷告的父母把自家的孩子领走，临走前还热情地邀请驱魔师来自己家里作客，驱魔师无奈地一一答应下来才满足地放过他，神父在一旁笑得开怀。

「真是受欢迎啊。」神父在驱魔师的身边坐下，驱魔师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有股符合他年纪的稚气。

「大家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神父笑了一阵后感叹地说：「自从吸血鬼出现后，村民们都非常害怕，因为信任你他们才这么放松的。」驱魔师苦笑，有时候村民们太热情他还是不太习惯。

「对了。」驱魔师想到一个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明明你的信仰之力这么强，为什么会有吸血鬼出现？」照理来说连圣光都有的教堂坐镇，妖魔鬼怪都会下意识地避开，更别说拥有智商的吸血鬼。

「你不知道吗？我也才来到这个小镇不久。」神父微笑，驱魔师又感觉到一丝怪异，一个猜想闪过脑海，但随即被他否决了，这个神父不可能是吸血鬼，他身上的圣光多得像是被神环抱着，吸血鬼这类的嗜血怪物不可能会去信奉上帝，驱魔师不禁被自己刚刚的猜想逗笑了，他怎么可以怀疑神父呢？

＊

但是村庄的和平毕竟只是暂时的。

驱魔师从睡梦中惊醒。他从床上跳起来，风中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吸血鬼的味道。驱魔师心头一惊，悄声地从教堂走出去，他看向神父的房间，房间里没有动静，他没有叫醒神父，独自往血腥味的来处跑去。

那是一间普通的民房，驱魔师安静地推开门，入目的景象让他握紧双拳。这家人的母亲和小女孩脸上的表情凝聚在恐惧，两个人脖子都被砍了数刀，血溅在家具和墙上，没看见父亲，但依空气中的血腥味来说，怕是凶多吉少。驱魔师疑惑地皱起眉，眼前两个人的死法明显是被人砍死，不可能是吸血鬼所做，但是空气中吸血鬼的味道是那么清晰。

驱魔师小心翼翼地循着味道走到后院，一具干尸倒在后院的门前，脸上是极端恐惧的表情，就好像看到什么吓人的东西。驱魔师探查了那个人，发现干尸手上拿着一袋银币，身旁还放着一把染血的弯刀，明显他就是闯入民房的强盗。

驱魔师正奇怪着，突然一阵怪风，驱魔师一惊，迅速站起来，手上一转眼抓着三张符咒，但还是快不过吸血鬼非人的速度。驱魔师只感觉身后一冷，一只微冷的手掐住他的脖子，大力将他压在墙上，手越缩越紧。

驱魔师虽说不同于常人，本质上还是人类，驱魔师越发呼吸困难，他意识越来越模糊，驱魔师拚着最后一点力气，将符咒传换成一把雕刻着圣纹的匕首，用力往后插向吸血鬼，他有自信伤到吸血鬼，但他的手被另一只手抓住了。

「年轻的驱魔师，你以为你有办法伤到我吗？」吸血鬼开口，他的声音好似隔着什么，显得嘶哑又低沉，驱魔师已经控制不住越发昏沉的脑袋，他只感觉吸血鬼的手似乎是松了一些，而后冰凉的发丝落在他肩头，他被尖锐的利牙咬住了。失血让他的身体末梢渐渐冷了起来，驱魔师终于克制不住，昏迷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吸血鬼已经消失了。他摀着脖子上的血洞，由躺成坐。他没想到自己可以逃过一劫，这个吸血鬼比他见过的都还强，这次是他大意，但是他有自信在下次杀掉他，驱魔师自责自己因为这段日子的安逸而松懈，他为这家无辜的人家念了祷告词，离开这个地方。

过了几天，吸血鬼又再次隐藏起来，驱魔师再也不像之前一样大意，夜里也保持警觉心，但吸血鬼就好像消失一样。在那天之后，虽然村民们不怪他，但是村里的气氛还是变得紧张，村民们又不自觉地流露出害怕的情绪。神父发现了后，尽量去疏导村民们的情绪，驱魔师也更加努力地找寻吸血鬼的踪迹。

＊

今晚注定是个多事之夜。驱魔师感觉到空气在骚动，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驱魔师听见多人特意放轻的脚步声，夹带着没有克制的杀气，驱魔师发觉可能是后山上的强盗团，他想到手无缚鸡之力的神父，幻化出长刀冲出门外。

一声惨烈的惨叫从祷告室传来，人体倒落在地板的声音在黑夜中格外清晰，等他终于跑到祷告室时他不敢置信地睁大眼。

那是一幅地狱般的景象。

地上倒着十多个人，无一不是被掐断脖子或是被吸干血，而唯一站着的人手上抓着一人的脖子，将那个犹在挣扎的人的脖子轻轻一掰，那个人就身子一软，没了声息。

那个人转过头来，露出一如往常温柔的微笑：「年轻的驱魔师，晚上好。」神父对震惊到无法言语的驱魔师说。

「为什么……？」神父蔚蓝的眼中泛着血色的光，头发也长至腰部，但他的身后依旧散发出圣光，依旧被神眷顾着。

「你问为什么？」神父温和又慈爱地看着驱魔师。「孩子，我已经存在很久了，在最初的冲动过后，我发誓不要成为那些被兽性克制着的吸血鬼，我信奉我主，只杀那些犯有大恶的人类，把一切都献给神。」神父慢慢地朝驱魔师走去。

「年轻的驱魔师，别担心，我只是一个特例，你不必感到疑惑，也不用否定你的信仰，你也可以把我当作一般的吸血鬼。」神父走到驱魔师的面前。

「你可以除掉我，我已经存在太久了，从很久以前我就在思考自己的死亡，死在你的手下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呢。」神父看着近在咫尺的黑眸，蛊惑道：「来吧，年轻的驱魔师，不要迷惘。」

驱魔师像是被操控一样，慢慢伸出手，而这个强大的吸血鬼，一动也不动地看着驱魔师的手伸向他的脖子。驱魔师的脑袋一片混乱，他以往坚信的信念好似在崩塌，他以前坚信吸血鬼都是有害的，是必须除去的对象，但神父让他不禁怀疑他以前的作为到底对或不对，越想脑袋就越像被人打上死结，无法想出一个结果。

驱魔师的手碰触到神父的脖子，神父眼眨也不眨，眼中没有害怕，只有一片平静。驱魔师的手紧了紧，神父感觉到左颈一阵灼热，他惊讶地微睁眼睛。

「我不杀你。」驱魔师眼中迷惘退去，恢复清明：「我会正大光明地打倒你。」神父现在是真的非常惊讶了，他看着驱魔师倔强的表情，笑了：「好啊，那么你就快点成长吧，年轻的小驱魔师。」

＊

在此之后，村民们没有再见过神父及驱魔师了，也没有再出现吸血鬼了，后山的强盗团全部死在教堂里，村民们以为是神父和驱魔师解决了强盗团和吸血鬼，又一声不响地走了，村民们心中感谢，将他们两个人的事蹟说成故事，被路过的吟游诗人听到，编成一首诗歌。而等到远在大陆另一边的驱魔师和神父听到，那又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以上記錄我高中在南女奇幻的兩年，感謝社團裡的每一個人。

引用一句社刊裡的話：

奇幻永遠不會消失，存在在你我心中